正如洛岚翎所说的那般,这些蛊人显然还是一些未成品。 单从它们缓慢的行动和呆滞的眼神便可看出,一些蛊人甚至连绕过东西都不会,当碰到桌子的时候,就硬生生的撞上去。 最后,它们并不会搬开桌子,而是用身体顶着桌子一起走。 这样的场景被程暮鸢她们看在眼里,并不觉得可笑,反而是一阵难受。 这些人,曾经都是和她们一样活生生的人类。 会笑,会哭,会感觉到疼。 然而此时此刻,却成了这些行尸走肉。 究竟是什么人,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来对待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 “暮鸢,不要距离它们太近,就算它们看不到我们,却也不敢保证它们不会突然袭击。” “恩,我知道。不过,它们究竟要去哪里?”眼看着走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到达目的地,程暮鸢疑惑的问道。 “看样子,它们应该是要去找它们的蛊师。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没有其他分岔口,正好是通往富贵村的那条河。” “岚翎,你说…” “嘘…” 正当程暮鸢还想继续提问时,身后的黑衣女子忽然阻止了两个人的对话,把她们拉入旁边的草丛中。 “怎么了?”洛岚翎问女人。“前面有活人的气息,并不是蛊人,而是活生生的人,他的内力,只在我之下。” 黑衣女子的一句话,让程暮鸢的眉头紧皱起来。 早在遇到她们的时候,程暮鸢便知道这黑衣女子的内力深不可测,远远在自己之上。 而前方的那个人,竟是只在她之下。 难道那人就是这幕后的黑手,炼制这些蛊人的蛊师? “现在不要乱动,也不要说话,我不敢保证那人会不会发现我们。”黑衣女子一脸凝重的说道,纵然她的双目失明,但漆黑的眼眸在黑夜中却依然透着几分亮光,看上去异常好看。 苍白的脸搭配着她凝重的表情,不会给人害怕的感觉,反而是有一种安全感。 洛岚翎看着女人的侧脸,就这样痴了,直到程暮鸢碰了碰她,才让她回过神来。 断断续续赶来的蛊人在此刻停了下来,其数量,根本已经到了肉眼数不清的地步。 很可能,富贵村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了这里。 很多蛊人的肉体已死去很多天,多多少少会有些腐烂,发出一些腥臭的气味。 刚才,数量少的时候。 还不那么明显,然而此时,却是让程暮鸢一行人几欲作呕。 前方不远处,正是富贵村的那条河。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三个人屏住呼吸观察外面的一举一动。 在那群蛊人之中,正伫立着一个身着一袭白衣长裙用薄纱遮面的女子。 纵然那面纱盖住了她大半边脸,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异常好看。 那女子用漆黑的瞳孔在那群蛊人中扫过,随后竟意外停留在程暮鸢她们所处的这块树林上。 这让三个人的后背浸出了一层冷汗,很怕这女人已是发现了她们。 然而那女人只是稍作停留后,又移开了视线。 站在那群蛊人的中间,女人的口中念着不知名的语言,周围的空气越发寒冷起来。 晚风吹过,把那女子的薄纱吹起,露出象牙般茭白的脖颈,而那上面,竟是有一道浅粉色的疤痕。 这样的发现让程暮鸢不由一惊,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个离开自己许久的女子。 曾经,因为自己的没用,害她受了伤,也在那处地方,留下了这样的疤痕。 还记得,她总是会这样问自己。 “鸢儿,这里看上去是不是很丑?不然我用丝巾遮起来好了。”而自己呢? 总是会这样回答她。 “怎么会?我的湘姐姐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这条疤痕根本无法把你的美削弱一分一毫。” 程暮鸢用双眸死死盯着那个白衣女子,企图从她身上找出一些熟悉的痕迹。 可惜的是,这女子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程暮鸢喜穿白衣,把她的气质衬托的如莲花那般,高风亮节,出淤泥而不染。 然而这个女子所穿的白衣,却是散发着一种阴惨的意味。 似女鬼一般,全身都散发着一股阴气。 程暮鸢自嘲的笑了笑,刚才的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会把这个人,当成是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呢? 明明眼神和气场都不一样的啊,她,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的任何一个角落了。 而自己对她的感情,也因时间和那个人的到来而淡化。 程暮鸢用手摸着自己的心口处,感受到其中强有力的心跳。 她知道,这里住着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调了包。 纵然那份感情不能被世人,甚至是自己所接受,却依然控制不住,对那个人的心悸。 程暮鸢抬起头继续向外观望,然而这一抬头,竟是在对面的草丛中看到了一张令她难以置信的脸。 纵然那人换了男装,纵然那人把满头的青丝束起藏在帽子里,但那眉眼,却早已深深刻印在自己心里,甚至是魂魄之中。 哪怕是死,也不能忘记。 小歌,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算是为了找我,你又怎么可以跟着我进来这里。 难道你不知道,这里是有多危险吗? 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 程暮鸢整个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她死死的拽着衣服下摆,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看着楚飞歌望向自己的眼神,却是让她痛彻心扉。 究竟是多想念,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不可置信,兴奋,安逸,甚至,还透着几分凄然和愁苦。 是在怪我不声不响的丢下你吗?还是,在怪我那日说的话伤了你的心? 一阵阵甜腻的血腥味自喉咙处上涌而来,程暮鸢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鲜血却顺着嘴角流淌出来。 “暮鸢,冷静下来。”洛岚翎快速点住程暮鸢周身几个穴位,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好不容易才让她不再吐血,然而更麻烦的事,却还是发生了。 鲜血,对于蛊来说,便是最美味的食物。 而对于蛊人来说,活人的血就更是如此。 那些闻到鲜血的蛊人开始暴动起来,到处寻找那鲜血的来源,甚至自相残杀。 眼看着一个蛊人把另一个蛊人的胳膊硬生生的扯下,然后放在嘴里咀嚼,洛岚翎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腥臭的味道在空气里漫延,熏醒了还在睡觉的尹绮。 她一睁眼,便看见一个蛊人把另一个蛊人的脑袋活生生的咬掉一半。 一个不小心,惊叫出声。 这下,可是大事不妙。 三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纵身跳起到旁边的房顶上。 下一秒,便见无数个蛊人站在那里,张牙舞爪的看着她们。 “鸢儿!”同一时刻,看到程暮鸢她们暴漏了藏身之处,楚飞歌也不愿再躲在草丛里。 她顾不得其他,从林中蹿出,足尖踏着一个个蛊人的脑袋跳到了程暮鸢她们所站的房顶之上。 “鸢儿,你怎么样?是不是受了内伤?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楚飞歌一到,甚至连人还没站稳,就一脸担心的查看着程暮鸢的身体。 天知道,当她看到程暮鸢吐血的一刹那,她的心脏几乎都要跟着停止。 整整二十多天都没有见到的人,竟然在这样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碰到,心里就像是打翻了调料一般,酸甜苦辣掺杂在一起。 看来,老天终是待自己不薄,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找到这个让她想的快要发疯的人。 “楚飞歌,够了!究竟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不要你!我也不想再看到你!难道我为了躲开你跑到宫外还不够吗!?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为什么要跟进来!你知不知道你很碍眼!很碍事!” 程暮鸢推开楚飞歌扶住自己的手,强撑着身体站在那里。 刚才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导致她气血逆流,伤了经脉。 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是致命的。 小歌! 你为什么要跟进来! 如果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 让你受了哪怕一点点伤害该怎么办!? 我真的,无法接受再一次的打击了。 随着程暮鸢的话音落地,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洛岚翎没想到楚飞歌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程暮鸢是为了躲她才会离开皇宫。 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并不是普通母女那么简单,然而就算她再聪明,也不会想到那一方面,只当是楚飞歌做错了什么事而已。 “鸢儿,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好不好!我不会再纠缠你,也不会再让你生气。我求求你,别再说话了,好好休息一下行吗?这些人,我会帮你们解决掉。”听到楚飞歌近乎哀求的语气,程暮鸢也不好再说些难堪的话。 罢了,这件事之后,应该就不会再见了吧? 看到程暮鸢不再挣扎,楚飞歌把她抱到了自己怀里。 同时,从林子的四周,蹿出了数十名黑衣人。 “解决掉这些家伙,一个不留!”楚飞歌开口下令,那些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掏出了腰间的刀便向那些蛊人砍去。 一时间,嘶吼哀嚎声在整个村中回荡着。 “趁这个时候,我们快点离开!”看着被暗卫缠住无暇顾及她们的蛊人,楚飞歌急忙说道,然后便运气内力抱着程暮鸢朝村口跑去。 而那黑衣女子也急忙抱住吓坏了的尹绮和洛岚翎跟在她们后面。 “你是在何时有了如此深厚的内力?”闻着楚飞歌身上淡淡的香气,程暮鸢把头靠在她的怀里轻声问道。 这个孩子,真的成长了很多。 明明以前都是自己来保护她,而现在,却要她来保护自己。 但是,也只有程暮鸢她自己知道。这一刻,是她这十五年来最安心,最幸福的时刻。 “鸢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现在,我终于也可以保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