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难听地响了一声,林雪茵醒了。 她在枕头上转着脑袋,想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亮着一盏台灯,压得很低,只照亮了桌子。 林雪茵努力想了想,只记得自己喝醉了,然后出了门。 她坐起来,看了看这张床,床上杂乱地放了一些男式内衣。林雪茵有些紧张起来,这时羊革在门口的黑影里说: “你醒了?” “谁?!”林雪茵几乎尖叫了一声,并不由自主地向床头上缩了缩。 羊革把门后面的灯打开,屋子里一下子亮多了。林雪茵看清是羊革,猛然记起自己是走到他这儿来的,大概还吐过一次。 赤着上身的羊革身上斑驳地沾了一些水彩,看起来像个小丑。 林雪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床上下来,问: “几点了?” “不知道。”羊革走到桌前,把台灯关掉了。 “几点了你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我从来不戴表的。反正天黑了。” 林雪茵走了两步,头痛得历害,但还能坚持住,她抻了抻压皱的裙子,说: “我得走了。” “你不吃饭?”羊革问,“天都黑了很久了,你现在找不到东西吃。” “不了。”林雪茵摇晃着向外走,“谢谢你!” “你的肖像已经画好了。” “我明天再看!”林雪茵一边下楼一边说,差点摔倒。 “我送你。”羊革踢达着鞋跟着下楼。 两个人摸索着出了黑漆漆的林子,林雪茵让羊革回去。羊革说: “你住哪儿?” “就前边不远了,你回去吧。”林雪茵说完走开了。 羊革站在树下,看着林雪茵淹没在黑暗中。 刚才穿过树林时,他碰到了她的手臂,虽然只是无意的轻轻一触,但来自女性身体的那种清凉、腻滑的感觉却那么清晰,那么耐人回味! 他已经多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和一个漂亮的女性在一起了? 而女人又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那种娇柔、贪婪、放荡、无边无际的温暖,太陌生了! 很久以前残存的一点记忆,却在这个夜晚,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女人点燃了。 林雪茵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开了灯,坐在床上,试图把这几天以来的事情理出个头绪,但脑袋里仿佛是一团烂棉絮,而且头痛加重了。 地板上摆着酒瓶和香烟,屋里的空气很浑浊。林雪茵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了,她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 由于一天没有进食,而且呕吐使胃里空无一物,现在她有些饿了,但没有食欲。 最令她感到伤心的是,吴明然竟然没有来找她,或许找过了,她不在。 但他似乎并没有为他的丑行感到不安,当林雪茵从家中走出的那一刻,她就感到吴明然的无所谓,他甚至还巴不得她早点走开,走得越远越好,省得她打扰他的好事。 林雪茵从她和吴明然开始接触的第一天开始回忆,极力想找出一些迹象来表明她是一时冲动,看错了这个伪君子。 但没有这些迹象,在他的记忆里,吴明然虽然是个脾气暴戾、思想偏狭的大男子主义者,却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男人。 尤其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他们就那样明目张胆地在她和他的家里,在大厅里,放肆地干那种事,甚至不把她放在眼里! 而羊子是她昔日的好友,当然,她在某种程度上,把林雪茵第一次爱情经历给玷污了,如果不是庄文浩一直是个劣迹不断的恶棍的话,那么,羊子在林雪茵的初恋中也仍旧是个破坏者。 现在,她破坏了林雪茵的婚姻、家庭、生活,以及那可怜的爱情。 陈文杰说羊子有吸毒史,其实这个风骚的女人本身就是一种毒品! 林雪茵把香烟取过来,点燃了吸着,借以排解心中的郁闷。 看起来这将是一个孤独的难熬的不眠之夜。 林雪茵有些后悔从羊革那儿回来,或许,那个古怪的画家可以成为她倾诉衷曲的对象,起码也可以陪她从这个痛苦的问题中暂时解脱出来。 更可笑的是,就是这个画家的妹妹把平静的生活搞乱了。 如果……如果林雪茵怀着一种报复的心理——双重的报复——勾引一下这个男人,会怎么样呢? 有人敲门的声音打断了林雪茵这一玄想。 她开了门,来人是路宗平。 “是你。”林雪茵有些失望地说。 “我路过这里,看见你亮着灯。”路宗平显得稳重了些,看了看林雪茵有些红肿的眼,说:“你不舒服?” “没什么。”林雪茵烦乱地说,但并不想放走一个可能陪她共渡不眠之夜的同志者。 路宗平机警地发现了林雪茵的犹豫。 林雪茵编了一个故事,把她目前的处境讲给路宗平听。在故事中,她成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孩。 路宗平识破了林雪茵的用心,但没有戳穿她,而是装出一副深表同情的样子,对林雪茵所讲述的“女主人公”表示安慰。 路宗平冠冕堂皇的夸夸其谈,虽然于事无补,但失去主张的林雪茵,像大多数处在同一境遇的女人一样,却觉得受了不小的宽慰。 在这个晚上,一个通情达理,对女人的悲哀表示同情的男人,显得十分可爱。 林雪茵一支接一支的吸着烟,透过烟雾,不时瞥一眼一脸正气的路宗平。 年轻男人脸上的稚气不那么令人讨厌了,而正因为这种稚气,他更让人觉得可以信任。 路宗平竭力想把这个难得机会把握住,但时间的推移让他很不安。 夜色愈来愈深,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毕竟带有一种暧昧的意味。为了使自己能够留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林雪茵感到乏味。 事实上,林雪茵同样需要他留下来。 后来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虽然双方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当路宗平抚摸林雪茵凄楚的俏脸时,双方还是吃了一惊。 林雪茵惊讶自己会听任一个比自己年轻了三岁的,几乎还是个男孩子的男人对自己如此亲密。 奇怪的是:她的身体没有反抗,甚至还因为一种久违新奇,而有些波动了。 路宗平一边心中窃喜,一边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面前就是那个让自己诗情高昂的冰雪美人,她不是拒绝了他吗?今天是怎么了?从某种程度上讲,她还有些主动呢。 两具躯体逐渐接近了,最后紧拥在一起。 年轻的诗人似乎对接吻只有一点模糊的概念,他的舌头急躁地探进了林雪茵的口中,却一下子迷失了方向。 林雪茵被这种越轨行为影响了一下情绪,不过很快就喜欢上这种方式。 结婚使女人丧失了多少活力呀! 而这些活力是女人美丽的根源,丈夫永远不会发掘它们,以至于她都快要生疏了。 现在,它们复活了。 年轻的诗人发觉自己的想象力受到了嘲弄,实际上,一个女人——比如林雪茵这种女人——的呻吟是无法单凭想象就能够把握的:它比想象要奇妙得多! “第一次接吻吗?”林雪茵抿一抿双唇,看着正在迷失中的路宗平。 “第一次。”路宗平显得很单纯的样子。 林雪茵心中一笑,她知道他在撒谎。 男人和女人一样,总希望让别人觉得自己纯洁无比。 但是她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她并不想在这次目标模糊的越轨行为中仓促地爱上其他的男人,面前这个准诗人的谎言并不会伤害她。 “那你还真是个孩子了。” “我是个男人!”路宗平别有用心地说。 “是吗?”林雪茵笑起来,把路宗平的手从自己的肩头拿开。 “你不相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路宗平的身体靠上来,这个年轻人被适才的一吻冲昏了头脑,他在试图打破最后一层隔在两人之间的薄膜。 林雪茵用手指点着年轻人的额头: “你这个坏蛋。” 然后,她巧妙地逃到一边。她体内的活力并不疯狂,她头脑中仍旧盘桓着丈夫和羊子肉欲的叫声,这种叫声抑制了她进一步地跨出女人的禁区。 但是,她喜欢这个令她心情放松的夜晚,以至于面前这个伪装单纯的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