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了百叶窗的缝隙照在了我的脸上。我觉得眼前一片白炽,便睁开了双眼。 胡月依旧在睡着,脸色有所好转不再是青白的,甚至有点血色了。 经过一夜的隐痛,她的眉头仍然紧紧地纠结在一起。 我想起了我初见她的时候,那么清纯的女孩,竟然会因为流产躺在这里,就如同是一个天使折断了自己的羽翼,她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美丽了。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母性的,可是面对着,这个小我近4岁的孩子,我觉得心里在痛,我甚至觉得她要是我的孩子,我绝对不会这样待她的。 我拿了一块手帕,沾了些干净的水,为她擦拭着脸颊。 我觉得我有义务照顾她,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 护士长为她量了体温,注射了大大小小十几只的药,之后叮嘱我不要让她着凉就离开了。 她以为我是她的姐姐,我也就没有辩驳,昨天事情并没有令我觉得是她的姐姐有什么丢人的。 趁着时间还早,我花了50元钱请了一个医院的私人看护。 我必须去上班,仅仅是为了那么几篇没有结果的计划书,也是为了去收拾下办公室里的残局,毕竟一屋子的血腥会令大家很不舒服。 我出了病房,走在医院的走廊上,那条长长的走廊上有许多的家属在为自己的亲友买来早餐。 我在想也许……胡月也快要醒了,也许她也需要吃的东西。 我的嘴角有了这几天来的头一次淡淡的笑容……毕竟,月的命拣了回来,即使有了后遗症,也可以尝试用药物来弥补。 我觉得自己已经为她找好了愉快生存下去的勇气了。 一个迎面走来的人,狠命地撞了我一下,我吃痛地看了一眼,撞我的人。 竟然是……是秦文铳! 他是怎么拉? 表情和神色那么奇怪,似乎有着强烈的怒气和怨恨,冲着月的病房走去。 我的脑子里,有点乱,有点糊涂。 不过,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外走了两步…… 不! 不对,他的状态很怕人,绝对不是为了补偿胡月的。 我转身就跑向胡月的病房,在这样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梁冬,他在西安人面广,地面熟,而且是我能求援的唯一的一个朋友。 我绝对不能让胡月再受到伤害。 于是我给梁冬打了电话走近了病房,我听到了各种器皿破碎的声音,那个我付过钱的看护从里面跑了出来,尖锐地叫着疯子! 疯子! 我立刻跑进了病房,看到那令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一幕。 我看见秦文铳象一头失去理性的野兽一样,正捉住胡月柔弱的肩头疯狂地吼叫着:“贱人!贱人!你少装死,你给我起来,起来!”在他粗壮的手臂中,胡月微弱痛苦的喘息着,无意识地摇晃着…… “不!”我失控地叫着,现在的胡月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折腾。 我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拼命地拽着他,一面大声地喊:“护士!护士!”可是我哪里是疯子一样的秦文铳的对手,他狠狠地甩了一下胳膊,我就就被甩离开了他的身体,连自己也被打翻在地上。 他的力气那么大! 我的头磕在了墙角上,很痛,可是再看秦文铳却已经把胡月纤细的颈捏在手里。 我爬起来,又一次拉住他的手,狠命地打他,“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你疯了吗?她会死的!” 胡月的脸色已经铁青了,她好象已经有了最后的意识,禁闭的眼睛也半翻着,挥舞着双手,微弱地低喊:“铳……铳……!” 秦文铳已经被怒火烧红了双眼,大声地喊叫着:“不要叫我!我的老婆,我的儿子!你还我老婆和儿子!” 三四个护士都冲了进来,可是却没有人来得住他,只能试图减轻他的力道。 胡月好象真的没有了气息,不再挣扎了。 我疯了一样地打他的头,抓他的脸,“你放开她,放开!” 他突然丢下了无意识的胡月,一把拽住了我,他眼睛里的憎恨使我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寒气。 在那一刹那我真的怕了,有生以来头一次那么害怕,我感觉他要杀了我! 他抡圆了胳膊给了我一记耳光,“啪!”的一生,我觉得我的眼睛里一片晃白,脸颊上火热火热地痛着。 好痛真的好痛……他一松手,我跌倒在地上,失去了几乎是所有的力量。 接着,我只听到他的暴跳:“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害了我的老婆!……”后来的我就几乎都听不清楚了,尽管似乎有许多的人都在拉着他,我依然可以感觉他的脚在我身上留下的疼痛! 我只是不明白他的话——我究竟害死了谁……儿子?是那个男孩子吗?…… 而此时的秦文铳却已经成了一滩烂泥,他仰面躺在地上,眼睛里浑浊的眼泪和汗水以及刚刚吐出的秽物血迹都混在一起,样子狼狈而颓废,仿佛没有了一点的意识一样。 几个精神科的男护士和警察都进了病房,把他从地上架了起来。 可他已经走不动了,于是他几乎是被拖着走出去的。 胡月奋力地摆脱了护士们的扶持,从床头爬到了床尾,抓住了秦文铳的一只胳膊,嘶哑着喊着:“文铳……为什么,为什么……?”几个医护都停了下来,秦文铳抬起了被梁冬打肿了的眼睛,嗤嗤地笑着:“玉敏和孩子都被车撞了,我的儿子死……我的亲生儿子死了……玉敏再也醒不过来拉……”胡月听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从床上跌了下来,痛哭着抓住了秦文铳的衣领,“你说什么?怎么……怎么会这样?”我了解胡月她是很爱秦文铳,可是她却从来不想伤害他的妻子儿女的。 此刻的胡月面对这样的指责更多的是不解和痛心。 秦文铳扭动着身躯,看上去很激动,但由于被人按在地上,他并无法脱身。 他疯狂地对着胡月大骂:“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的孩子我的老婆!你这个贱人!”突然他回过头,冲着我大喊:“还有你!都是你……多管闲事……你……” 梁冬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既而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只会欺负女人!”骂着又抬起了右脚。 全屋子的气愤都紧张着,我拉着梁冬不要他继续了。 可怜的胡月竟然也把身体挡在了秦文铳的前面。 梁冬气恼地走出了病房。 胡月却依旧跪在了秦文铳的面前,用纤细的双手抚摩着他的脸,哭着说:“文铳……你看看我……我是小月啊!”她抓住秦文铳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你知道吗?这里也曾经有你的孩子啊!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 秦文铳出人意料地啐了一口在胡月的脸上,“你也配?!”之后狂笑着…… 几个医护一起把他拖了出去。 胡月依旧坐在地上,麻木地摇着头,嘴里喃喃自语:“他疯了!他疯了……” 我也觉得自己的头在嗡嗡作响…… 旁白: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误的,也许我就不该管这件事情,也许我不该认识胡月,也许我就不该来西安……可我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该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尽管后来没有一个人说那是我的错。 半晌,我终于从震惊和自责的情绪中醒来。 我吃力地站起来,依旧觉得脑海里是玉敏的泪颜和那个小男孩蜷缩在柱子背后那颤抖的身体。 在昨天……我还用这双手抱过他。 我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上面好象都是血。 我的头一晕,便狼狈地跌倒在地上。我真恨自己的狼狈,也觉得自己好窝囊,看见人家都风光地活着,有几个和我一样整年整年的这么狼狈的? 我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容,踉跄着走出了这个令胡月险些丧命令秦文铳成了疯子一样的房间。 我迈出去的那一个刹那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一点,一种离开了地狱的感觉。 病房外的阳光很刺眼,我用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一阵眩晕迫使我去扶了下墙。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我的身体。 我抬头看到的是梁冬那俊朗关切的面容,有点尴尬地……我低了下头,试图独立地站起来。 “你别动。”他命令我。 我的眼泪从眼睛里往下掉,从小就爱哭的我,真的是越长大就越没出息了。 他没有出声,扶着我一直走。 我也不想说话,因为我无法面对一个被我拒绝了却仍然对我如此痴心的男人。 “带我去哪里?”我毫无感情色彩地问。 “去外科检查一下,我已经挂好了号。” “我不去,我只想回家躺会,我好累……”我疲惫地说。 “我知道你很累,可是你一定要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内伤!”他冷静地坚持。 我了解梁冬的性格,此时的我也没有力气和他争执,于是顺了他的心,我被他拖着。 这所医院真的不是很大,走廊上有许多人排队,挂号。 我不愿意和梁冬靠得太近,因为觉得不想别人误会,这个想法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我为什么那么在乎别人对我和梁冬是怎么看的,怎么看的又怎么拉? 不自觉地……我想到了林旷,我想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我想对她说:“阿木,你知道吗?我很痛,很难受,很需要你,你在哪里,你注意到了吗?你的爱人丢了……”为什么总是梁冬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难道这是上天的旨意? 他要我和梁冬在一起吗? 我晃了下脑袋,我在想什么,是不是太空虚了? 做了所有烦琐的检查后,我已经觉得自己快散了。无法掩饰自己的疲累,我在梁冬的车上睡着了。 我觉得我在做梦,我梦见了医院的那长长的走廊,人人都说,梦的颜色是黑白的,可我的梦似乎是彩色的,可就是在这彩色的梦里,除了那窗外的灌木的颜色,那里也依旧都是黑白的。 在梦里,我就感到了一股阴风,我觉得自己很冷,我不想在这个梦境里了,我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恐惧在骨头的缝隙中滋生…… 远处走来了一个人,我揉着眼睛,慢慢地看着他。 他向我走了过来,步子很沉重,似乎这个还在流泪,不,我听不到他的哭声,可是我感觉得到。 是她? 是林旷? 我飞快地跑了过去,抱住了林旷的身体,我朝思慕想的人啊! 我感觉到我在哭,是高兴,是欣喜,什么都有。 可是为什么林旷会在这里呢? 她一动不动,我抱着她,轻轻地问:“木,你怎么不说话呢?……木?”我感觉她没有说话,便抬起了头。 “啊!!!”我被她的脸吓住了,那……那是玉敏啊!怎么会是她,为什么会是她呢?我转身就跑,我的木怎么……? 我跑着跑着,竟然跑进了一片黑色的森林。 我的衣服和裤子都被一条条可怕的荆棘所刮住了,我觉得我被许多许多只黑色的手抓住了,拽在手里。 我拼命地挣扎着,可我却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我寻声看去,一个孩子抱着膝坐早我旁边的树下,我觉得那孩子好可怜,我挣脱了所有的束缚跑到了他的跟前,抱着他:“不要怕,不要怕……” “姐姐……我好冷,好冷……”男孩子抬起了头,依旧是说着:“姐姐……我好冷!” 那是一张满是鲜血的脸!! “啊!!!!!”我惊叫着。 我一个起身,睁开了眼睛,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冰冷的,都是些冷汗,粘粘地贴在身上,不能抑制地粗喘着…… 梁冬在我的身边,惊讶地看着我的样子,接着靠在我的身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另一只拍着我的背,轻声说:“不要怕,不要怕……没事了没事了……”我把脸转向了窗口,心有余悸,我不能不说我的内疚是那么的明显,我全身的神经都在得知了玉敏和孩子的惨事后绷得很紧很紧。 车窗外下着蒙蒙的小雨,那雨水在玻璃上留下了一条条的雨痕。 天已经黑了,我甚至在窗户上还可以看到梁冬关切的脸。 雨水击打玻璃窗的声音把车内的寂静衬托得更甚。 我强烈地感觉我需要一个人照顾我恐惧寂寞的心灵…… 于是,我转过了身,安抚了自己的恐惧后对梁冬说:“梁冬,我已经想好了……” 我的独白: 姥姥死了…… 我那五十来岁的母亲哭了…… 我的眼前又一次出现了十几年前的葬礼,那是我父亲的葬礼。 本来是富庶之家的我在那次葬礼上失去了林家财产的继承权。 我至今还记得母亲扯着我的手,在父亲的遗像旁边哭泣,而身后的家族成员为争夺财产而大打出手的情景。 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和姥姥在一起相依为命的生活。 我在父亲和姥姥的坟墓边都发过誓,要象一个男人一样坚强地活着照顾好妈妈和将来我最爱的人。 我在乎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了我…… 妈妈的心情很不好,每天只有我可以令她开心。 可是没有人在乎过我的感受。 我最爱的人和我最亲的人都离开了我,我失去了姥姥,也失去了唐凝。这一年的春天,我感觉和寒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