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胴体-第12章
游桃园
7 月前

三个人共进晚餐的时候,林雪冰以生意人那种敏锐的洞察力发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微妙变化。 “要不要我走开?”林雪冰问吴明然。 吴明然措手不及,忙从林雪茵炽热的眼光中恢复过来,傻笑着说: “不用不用。” “不用不用,”林雪茵顽皮地学着他的腔调说“嘴上这么说,心里不知道想什么呢?”林雪茵为了掩饰自己的兴奋,端起茶杯来举到嘴边。 “小心,烫!”林雪冰叫了一声,林雪茵一抖,才看清是只空杯子。“哇,脸红了,脸红了!”林雪冰指着姐姐的脸笑着说。 “死丫头,谁脸红了。” “还狡辩。哼!现在有人撑腰了,还敢打我?吴大哥,你帮谁?” 吴明然呵呵笑着,充满深情地看着林雪茵。林雪茵回报以热辣辣的凝视。 处在两个刚刚被爱欲唤醒的男女之间的人,林雪冰发现自己完全是个多余的人,甚至她觉得自己是被厌恶的。 林雪冰附在姐姐耳边小声问: “姐,你真的爱上他了?” 林雪茵的脸更加生动了,这使她看起来像个少女。 吴明然想,她真像一个处女。 其实他并没有所谓处女的概念,这只是男人一种本能的心理反应。 林雪茵笑了了一下,算作回答。堕入情网的女人通常乐意与人分享她的幸福,有人看出这一点时,她会觉得这幸福更醇厚了。 但是,在沉浸于这巨大的喜悦中时,林雪茵仍然感到了另外一种不安:那是女人对初恋的怀念,虽然有时它往往是一个伤心的回忆。 初吻的味道是在吴明然的唇上保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当他第二次、第三次吻到那双唇时,他觉得有些失望。 值得高兴的是,吴明然认为恋爱,纯洁的恋爱治愈了他手淫的毛病。 二十年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那种卑鄙的感觉消失了,他现在是个充满希望的男人,一个生命发光的物体,一个坐在麦地的旁边展望丰收的农夫。 想起第一次亲吻她的时候,吴明然对自己不加节制的冲动和粗鲁感到有些惭愧。 他告诉自己:现在,他是在和一个天使恋爱,她是纯洁、高尚的美善女神,而根本不是他生气时所想的那样是个贱女人,不! 那简直是混蛋的想法。 自今以后,他必须像个丈夫一样为她的一切作出努力,包括她一度被败坏了的名声。 男人只会对那些无法得到的女人一边大肆诽谤,一边念念不忘;而对于有可能成为他的妻子的女人,她过去、现在的一切,无疑都是清白的! 在这种时候,男人相信的是:眼见为实,耳听是虚! 爱情的成功对于男人所产生的威力是不可估量的。 林雪茵在与吴明然共度二十几天的美好时光之后,终于选择了回到小城去继续教书。 依依惜别时,吴明然表现得像个恋母的孩子,林雪茵拒绝了他让她留下来的建议。 她说: “我真的不喜欢这种劳碌奔命的方式,我喜欢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她依偎在他那北方人的宽阔的胸怀里,显得那么温柔,“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要赚很多钱来让你活得很快乐。”吴明然吻着她的发丝说。 “我不需要钱,以前我那么说只是开玩笑的。”她抬起头,看着这张让人踏实的脸,“我爱你,我只要你便已足够了……吻我……” 虽然林雪茵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但吴明然还是以为他应该除了爱情之外,把更多的幸福献给他的最爱,而他所认为的更多的幸福便主要就是丰裕的物质生活了。 另外,对于男人来说,他的占有欲在某一方面获得了满足之后,他就有必要来为自己找到又一个为之疯狂的目标。 虽然,就这一点来说,通常是潜意识地存在于男人的脑海中,但它就是男人的本性。 何况,上帝也不敢保证,男人是否会对原来的占有物感到厌烦?正如林雪冰所说的,吴明然在生意场上是个天才。 更令她惊讶的是,一个男人怎么会如此精力旺盛?仿佛他三十几年的精力全部蓄积着,好留到这一刻,突然迸发!! 林雪冰拒绝做股票生意。 吴明然费尽口舌也无法说服她动心,江涛在电话里对林雪冰说,他的房地产生意大获成功。 林雪冰向丈夫祝贺的同时,也提醒他见好就收。 林雪冰同样是个美人,而她身上自然流露出来的那种少妇才有的丰韵,几乎让吴明然有些迷上她了。 但夫妻两地的生活,无疑使这个活泼的女性失去了一些欢乐,当她在与江涛说再见时,吴明然注意到了她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哀怨。 “我想试试。”吴明然固执地说。 “随你。”林雪冰在椅子里来回转着,“不过,我不会给你提供资金。” “这我知道,”吴明然表面平静,心中不免有些不悦,“我说了,我只是试试而已,不会投资太多。” “好吧,我不拦你。”林雪冰停住转椅,眼睛看着吴明然说:“你是个男人。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林雪茵成功地调到中学部,成了一名中学教师。 实际上,中学和小学的区别并不明显,甚至可以说——在对音乐课的重视方面——更糟。 因为对于中学生来说,能否在竞争激烈的中考或高考中成为获胜者,比起培养他们已毫无希望的音乐才能来说,意义要重大得多。 学校方面显然也并未把音乐课放在眼里,林雪茵的唯一教学器材仍是一架手风琴,所以,在其他教师看来,这个容貌动人的姑娘,除了唱歌跳舞之外,就没有其他什么东西了。 当然她的确也不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美丽的女人能带给人很好的心情,尤其对于男人! 教外语的那个苗老师过完春节果然没有回来。 不知为什么,林雪茵心中有些歉意,也有一点失望。 这种感觉很不好,因为她现在是在恋爱中,这是对自己所爱的人不忠的蠢念头。 所以,林雪茵把这个年青人忘掉了,即使有些寂寞的夜晚,在寂寞的梦中,他会偶尔出现,但已经很模糊了。 就像一个抽象的数据一样。 第二天早晨醒来,她的思念只是针对一个男人的。 这不能算是不忠。 那么,她所衷心热爱的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经过第一次那幼稚的错误之后,在承受了难以形容的毁灭性的打击之后,作为一个女人,她必用爪子到火中去取栗子了。 林雪冰对吴明然的了解和林雪茵一样少,当林雪茵带她作出一个结论时,林雪冰脱口说:“他是个正人君子。” 从道德上来评价一个男人,这应该算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当然,他也是个很有魅力和魄力的男人。这是我的看法,关键的东西得你自己去了解。” 林雪冰说得不错,他的确是个正人君子。 林雪茵有时会十分痛恨他这一个优点,因为他的君子之风在某些关键时刻使他显得有些愚蠢。 譬如说: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敢摸过她的乳房,哪怕是隔着厚厚的棉衣。 甚至林雪茵骂他笨蛋,他都不敢来证明一下他不是。 除了正人君子之外,他又是什么呢?第13章 吴明然连续三天没打电话了,林雪茵不免有些失落。 在电话里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对她是个极大的安慰。 通话时,她的声音就会变得温柔多情,略带一种音乐的节奏,娇滴滴的让人不胜爱怜。 向自己的爱人就工作发发牢骚,撒撒娇、说两句情话,会让她心情很好,容光焕发,在孤独的睡眠中美梦不断。 教学楼里已经很安静了,夜色从山上漫下来,涌进办公室里。 隔着窗户,她能看见一幢小楼在一座山丘上高出黑乎乎的树丝,仿佛一个年老的护林人。 那幢小楼没有住过,林雪茵认为是这样,因为她从未看见那儿有过灯光,但她也从未走过去看过它。 现在,林雪茵透过暮色眺望它,被它的孤独和静穆感动了,觉得它的轮廓像一架黑色的钢琴。 说到钢琴,她可是快有一年没有弹过钢琴了,她的手指有种空荡荡的感觉,一如她远离爱的心情。 篮球场上有几个打球的学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教学楼里显得更加安静,她向外看了看,已经看不清小楼的轮廓了,只见一片浓浓的黑色。 办公桌上那部电话像只嗜睡的猫一样,一声不响,林雪茵失望地叹了口气。 黑暗中,似乎有人学她的样子也叹了口气。 林雪茵突然害怕起来,她在黑暗中努力张大了眼睛,在室内的角落里徒劳地寻找,什么也没有,只是她的幻觉罢了。 她笑了笑,却再一次听见那种叹气声。 林雪茵毛骨悚然地站起来,把灯打开,灯光驱散了她心中的恐惧。她把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一片漆黑,整幢楼只有她的鞋跟落地的嗒嗒声,显得十分响亮。林雪茵觉得有些凉意,而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她。 脸上的皮肤缩紧了,似乎有泪水要从眼中涌出来,背上涌起了被人抚摸的感觉,也就是说,这个鬼鬼崇崇的跟踪者已经靠近了她。 她应该跑开,或者尖叫,但颤抖代替了这一切。沉默的羔羊!她想。 被巨大的危险逼到了绝望深渊中的女人,通常会在愚蠢的顺从中,对她的保护者产生强烈的恨意。 林雪茵用手撑住楼梯扶手,以使自己不要垮下去,一边诅咒着吴明然的无情无义。 这个图谋不轨的家伙似乎满足于对林雪茵恐惧的欣赏中,与其说这是对林雪茵的一种宽容,毋宁说它是一种更大的折磨。 她知道,来者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只要她有逃跑的欲望,那么她就死定了,苟延残喘的唯一方法就是站着别动! 来人肯定是个男人,一个她或许见过但不熟悉的男人,因为她闻不到他的气味。他要干什么?强奸! 林雪茵想到了这种暴力,对于孤身女子最具威胁的一种暴力,尤其是她的姿容,或许早就有人盯上她了。 那一定很痛! 她想,或许还会毁尸灭迹! 想到自己如此完美的躯体将在一把刀子下面化为毫无意义的一堆肉和骨头,林雪茵激凌凌地打个寒颤。 求生的本能恢复了她小心地试着向前挪了挪,似乎没被发觉。 深吸了一口气,她猛地向下冲去。 劫持者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逃跑,林雪茵听见自己的衣服给撕裂了,这让她顿了一下,但马上又亡命而去。 暴力倾向的恶棍在后面穷追不舍,脚步声很快跟上了她的节奏。 林雪茵冲到一楼,大门没关,她像一只小鹿一样躲过了猛兽那致命的一扑,跳到了门外。 然后,借着相邻楼房的微弱的灯光,林雪茵穿过操场,篮球场,跳上一段石砌的台阶,沿着一条两边被树木遮住了的沟壑的林间小道向前飞跑。 两边的沟壑中、树丛中有更多的危险在潜伏着,似乎包围了她,准备一拥而上! 灯光,像慈母的眼睛一样安全的灯光!林雪茵冲出黑暗,罪恶的暴力却步不前了。 又走下一段石阶,是她所住的那栋教工楼。林雪茵边疾走,边掏出钥匙,但老远却看见她的房门口站着一个人,香烟头的火光一明一暗。 “谁在那儿?”林雪茵声音颤抖地问,在原地停下来。 吸烟者没有答话,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 “你是谁?说话!”林雪茵听见自己嗓音有些嘶哑,并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做好了返身逃跑的准备。 这时,邻居家里说话的声音和楼上有人唱歌的声音提醒了她,也让她放松了。 “别装神弄鬼,再不说话我喊人了”。 “是我。”来人向前走过来。邻居窗户里透出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那是吴明然。 “不会不会,”吴明然把带来的东西摆在茶几上,“你怕什么?学校里怎么会有这种人?” 林雪茵有些生气,她需要的是安慰和关切,哪怕仅仅是一句话。制造恐怖气氛是女人的天性,但不是目的,它的目的是得到柔情。 “用不了多久,你就不用在这鬼地方呆下去了,我可以赚很多很多钱,让你活得像个王后。你不知道,做股票生意真是太刺激了,你猜一猜,我昨天一天收入多少?” “猜不着。”林雪茵用遥控器调换着电视频道。“试试,大胆地猜。”吴明然兴奋地鼓动她。 “一百万。”林雪茵盯着电视,不假思索地说。 “认真点认真点。”吴明然兴趣不减。 “八百。” “三万五千!”吴明然大声说,“一天收入三万五千元!是我当教师三年的工资,现在只要一天,几个小时,几句话,一次交易!”吴明然满脸红光地向后仰着,沉浸在巨大的满足中。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林雪茵扫了吴明然一眼,语气冷冷地问。 “当然不是。”吴明然回过神儿来,在沙发上坐好了,伸手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只小巧的盒子,满脸柔情地看着林雪茵的脸: 瞧,这是什么?林雪茵看也不看地说: “不知道。” “你看嘛,送给你的。” “我不要。” “你先看了再决定。”吴明然向前凑了凑。“够了!” 林雪茵猛地回过头,怒视着吴明然讪笑着的脸,“你觉得你赚钱多,很了不起了是吗?送个戒指给我就显得你有多爱我了是吗?你一天赚三万五有什么了不起?我不稀罕!你拿走!拿走!全都拿走!” 林雪茵把茶几上的东西向吴明然面前划拉着,像泼妇一样蛮横。 “雪茵,你……怎么了?别这样。”吴明然可怜巴巴地说,并试图抓住林雪茵的手。 “别碰我!”林雪茵甩了一下手,从沙发上站起来,冲进卧室里,扑到床上嘤嘤地哭起来。 吴明然被搞懵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向温柔的她为什么突然间像发了歇斯底里?“雪茵……”吴明然站在卧室门口怯怯地叫了一声。 “别进来!”林雪茵爬在枕头上,双肩耸动着,极尽哀伤。 “我错了。”吴明然向前移了一点,他觉得这样向女人低头认错真是个不小的侮辱,或许他应该把她拽起来抽她几个巴掌,或者不如扭头走掉。 但这一般是作了丈夫的男人对女人的方式,恋爱中的男人是一只绵羊,或者说是披着绵羊外衣的其他什么东西,譬如狼。 “是我不好,雪茵,来,你打我,你打我解解气,别哭了啊,哭肿了眼睛明天怎么上课?” “不用你管。”林雪茵继续表示愤怒和哀伤,但语气已经不那么生硬,哭声也只是一种缺乏感染力的小声哼哼,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在用这种小把戏骗取别人更多的关切。 “我是大混蛋,惹你生气了,你想打哪儿?这儿?这儿?还是这儿?”吴明然抓着林雪茵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温柔地抚摸。 林雪茵努力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已经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孩子般的赌气了。 “来,让我帮你擦擦脸……看,眼睛都肿了吧?” “哼……”林雪茵闭着眼,撅着小嘴,其楚楚之状让吴明然不能自禁。 吴明然想偷偷吻一下那可爱的双唇,但被林雪茵预先察觉了,正在暗自庆幸偷袭就要得手的时候,脸上重重地挨了一个嘴巴。 “疼了吗?”林雪茵意识到自己出手太重了,忙凑过来温柔地问,并伸出手去摸着他的脸,“肯定很疼,都红了。” “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吴明然从瞬间的恼怒中清醒过来,趁机向她靠过了一些,“我是活该,你再打。” “就是活该!”林雪茵这次打下去就纯粹是虚张声势了,“打死你!大坏蛋!大笨蛋!” 小小的误会解除了,两人之间的打闹慢慢演变成温情脉脉的抚摸,继而相拥,继而是如饥似渴的吻。